品味文学语言的深层意蕴——以《世间最美的坟墓》为例
张华清
语文是以语言为根本的学科，而文学作品更是语言的艺术。《语文课程标准》明确提出：“欣赏文学作品，能有自己的情感体验，初步领悟作品的内涵，从中获得对自然、社会、人生的有益启示。对作品的思想感情倾向，能联系文化背景作出自己的评价；对作品中感人的情境和形象，能说出自己的体验；品味作品中富于表现力的语言。”
《世间最美的坟墓》恰是一篇文质兼美的散文，虽然篇幅短小，但文章的语言极富表现力，语言张力极强。现实中，学生不喜欢学，教师草草而过，原因恐怕就在于没有抓住文学文本学习的本质——理解特定语境中的语言内涵，感受表面文字背后的韵味。如此，也就体会不到这种“表现的语言”所蕴含的情感功能和表现功能，更体会不到文字所带来的感官上的满足和审美意义上的愉悦。本文富含表现力的语言，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在阅读教学中，抓住了这些就能真正走进文本内部，走进人物的灵魂深处，除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外，还能得到智慧上的启示。
1、客观描绘的语言
这类语言给人的第一直觉往往是字面指称意义，也就是所谓的词典意义。然而，作者在这里所体现的恰恰不是这个层面上的，如果止于此，或根本忽略，就难达效果。如文中说坟墓“远离尘嚣、孤零零的躺在林阴里”，其中的“孤零零”就不能理解为“孤单，没有陪衬”，这个本来给人凄凉之感的词语并不显凄凉，它与前面的“尊严圣地”“远离尘嚣”相应和，反倒体现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如此理解，也就抓住了该词的暗示意义，即内涵意义，品味到作者的情感。“尘嚣”一词的词典意义是“人世间的纷扰喧嚣”，在此语境中，除了外在的“扰闹”，更多则是“内心矛盾和盛名所带来的烦恼”，他三次“出走”就是为了“远离喧嚣”，为了追求幸福，他躺在这里，算是追求到了真正的“幸福”。
2、富有感情的语言
其实，《世间最美的坟墓》全文写景抒情。此处所说“富有感情的语言”是为了表达需要而特意拎出的，是感情相对强烈的语言。
第一类是表示属性超过所有同类的副词“最”“没有……更”，作者反复运用，不仅是在强调，更是在直接抒怀，是作者抑制不住时的直接评述。透过这些词语，我们完全能体验到作者看到托尔斯泰墓后内心的震惊和敬仰。
第二类是拟人化的语言，主要在描写墓地景色时运用的“俯临”“嬉戏”“温柔”等，这些词语体现了一种“温情”，无论是“风儿”“阳光”，还是“白雪”，都是自然界最寻常美好的事物，它们是在有意营造一种安详的气息，一种和谐的氛围。它们“幸福”地陪伴墓中人，而后者又焉能不“幸福”？
第三类也是最重要的一类——在语境中凸显矛盾的语言。如“宏伟”“感人”“美”“幸福”等。在一般人的认识中，托尔斯泰墓也就像作者写的那样：“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株大树荫蔽”的“长方形的土堆而已”。可以说，一般人的理解和作者的理解是大相径庭，不容易实现体验上的贴近，精神上的互通，情感上的共鸣。如此也就成为了文本学习的难点。而这些却恰是文本的文眼。在这种情况下，施教者更要引导学生从时代背景上、从人物经历上、从人物内在品质上、从文化内涵上等方面理解。“宏伟”突出的不是墓地的规模，而是体现出的托尔斯泰追求平民思想的伟大人格给人的印象；“感人”突出了简陋的墓地对参观者情感的冲击，这里当然有对托翁深深的热爱和敬仰做基础，这是一种反差的冲击，是一种反差之后紧接着统一到更高层次上的冲击。至于“美”，则可从多个方面理解。首先，作者在文章一开始就称这一墓地是“景物”，按说照此思路下面很自然说其是“胜景”，下文在描写时，也尽力体现它的“优美”，但作者却并没这样，而是说它是“圣地”。该词词典意义很明显，就是“神圣的地方”，为此，才在它前面加了“朝拜”一词。可见，此处所言“景物”表面是指“自然之景”，实质上更是“人文景观”。如果说“自然之景”美在“环境”，那么“人文景观”则美在率真、深邃、雅致，美“人文”，美在“文化”。前者只有与后者完美统一、和谐融合，才更富有生命，富有境界。否则，也仅仅是眼前闪过之景，难以留下思考，带来启迪。这座“世间最美的坟墓”，美在凸显了托翁内心的纯真，一个儿时的游戏，一个奇妙的诺言，实现了他的心愿，他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干净、朴素、安谧、祥和、自由……一切带有生命的活性；他也终于成了他自己。美在延续了托翁的理想，他一生顽固执著甚至偏激不可思议追求的平民化理想，在此实现；他获得了灵魂的安宁和幸福，摆脱生前饱受的精神痛苦和名声之累。美在回归平凡、回归自然的圣洁和朴素，“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这种注重原色和低调的行为，恰是返璞归真的体现，托翁作品的真诚，正是他生命本质的流淌、生命真诚的结晶。
在教学实践中，不少教师引导学生体会“美”时，仅仅抓坟墓的“朴素美”，最多再笼统一提托翁的“人格美”；在感受其“朴素美”时，又仅仅局限在对坟墓外观和周围环境的描写上。如此，文本语言张力也就失去效能，文本内涵、文本深层意蕴也难以体现。尽管庄子有言“素朴而无天下莫能与之争美”，但“物象主人形”，本文写墓是表，写人才是真，茨威格称赞、尊崇、敬仰的是托尔斯泰朴素的思想和伟大的人格，簇拥着的是托翁那不朽的心。教师在教学中，应该引导学生从文学语言的张力切入，体验由该语言所直接促发的多重意义、别样意蕴对单纯、有限的语言外壳的冲击。托尔斯泰的“朴素”之所以能使人产生震撼，就在于人们从中看到了托尔斯泰那颗敏感善良的心灵，他强烈地感受到人间的不公，感受到下层人民的苦难，感受到自己享有的财富和奢华是一种罪孽，所以才如此坚决地摒弃身前身后的尊荣。朴素体现了他对苦难的俄罗斯大地的爱，体现了他的正义和良心。同时，人们从中还能看到托尔斯泰对人民的崇拜。因为他看到了人民的朴实、谦卑，看到了永远在劳动、永远在苦难中坚守爱心和信念的人民拥有真正的人生。朴素显示了托尔斯泰对人民的热爱和信仰。另外，托尔斯泰终生都在反对“与众不同”。他在自己那些杰出的作品中深刻地揭示出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追求成为人类许多罪恶的根源。因而，他对朴素的追求，反映了他对平等——人与人在本质意义上的平等的坚定信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