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教学二题
庄平悌
一、如何理解“两家求合葬”?
焦仲卿和刘兰芝,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可是,他们却遭到了以焦母、刘兄为代表的封建家长制的迫害,双双走上了绝路。就在他们双双殉情之后,却“两家求合葬”了。这该作如何理解呢?
我们知道,焦仲卿和刘兰芝是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汉末封建时代。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人的生存环境决定了人的生存意识。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焦、刘是在封建家长制、封建礼教的训导下成长起来的。这在诗中不难找到明证。刘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这“织素”、“裁衣”等便是封建礼教对女子的起码要求,是当时女子的必修课。焦仲卿在母亲面前“长跪”、“伏帷”、“默无声”等也都是封建家长制训导的结果。按理说,焦仲卿和刘兰芝他们是不会反抗的,也是不该反抗的。人要依赖一定的社会环境才能生存。反抗了封建家长制,就等于是与赖以生存的封建社会作对,其结果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别无选择。物质决定意识,肉体都不存在了,所谓“黄泉下相见”,也只能是一句美丽的谎言。
然而,封建家长制的反动本质就是无视人的生存权利,无视人的最起码的精神需求。焦仲卿和刘兰芝为了维护自身的生存权利,维护自己高尚纯洁、生死不渝的爱情,他们又只能反抗,并且反抗到底。这同样别无选择。抗争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尽管他们也能预见到这种抗争会给他们自身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然而,抗争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他们自身的价值。通过抗争,他们向世人昭示了他们不屈的灵魂、顽强的精神风貌与品质,赢得了世人的理解、同情与支持,唤醒了人世间的真情。诗前小序也明确告诉我们:“时人伤之,为诗云尔。”作者特意交待“两家求合葬”的情节,正是代表着世人向焦、刘的坚贞爱情表示深切的同情和支持;也表达了世人的一种美好的生活愿望。此其一。
其二,为了维护封建家长制、封建礼教的威严,焦母和刘兄都不惜百般威逼、百般胁迫。这就彻底暴露出他们的野蛮、暴虐、虚伪、邪恶、顽固。他们已经到了完全不近人情的地步,丧失了人世间最珍贵的母子情、兄妹情。尽管如此,面对焦仲卿和刘兰芝这种顽强不屈的抗争,他们的灵魂不能不受到强烈的震撼。“两家求合葬”正体现了人世间亲情的复归。也说明了封建家长的妥协和让步。在焦仲卿和刘兰芝不屈的灵魂面前,他们不能不承认自身的罪恶,不能不接受这种坚贞不渝的爱情。这也就进一步说明了封建家长制表面上看来是如此之强大,如此之顽固,实际上并非不可战胜。只要与之作坚决的抗争,就能够迫使它最终作出让步。通过“两家求合葬”,诗歌反封建的深刻主题就得到了更加充分的体现,焦、刘的抗争也就更具现实意义。
二、谁来安排焦母的余生?
焦母以她的蛮横无理、独断专横,活活葬送了儿子的生命。从此,她的生活也就失去了依靠。她的余生将怎样安排就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诗中,我们知道,焦母的丈夫是不在了(我想这大概也是焦母的暴虐造成的吧),只有一子一女,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对于一个封建家庭来说,失去了丈夫,就意味着失去了家庭生活的来源。丈夫不在了,儿子就成了唯一的依靠。幸运的是,儿子长大了,就业了,当上了庐江府的小吏。虽说不是高官,没有厚禄,但也足以维持母子三人的生活了;再说儿媳刘兰芝“夜夜入机织,三日断五匹”,也为家庭创造了不少的财富,又“事事循公姥”,如此勤劳贤惠。按理说,家庭气氛应该是和睦的、融洽的。焦母也理应安心欢度幸福的晚年。
然而,焦母却无端地恼恨起自己的儿媳刘兰芝。对于儿子,焦母也一再威逼,要他服从自己的旨意,将媳妇刘兰芝休回娘家;并许诺“东家有贤女……阿母为汝求”。真可谓连哄带骗,软硬兼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允许有丝毫的反抗。否则,她的威势便会变本加利地爆发出来,“槌床便大怒”,顾不得做母亲的尊严与修养。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焦母为了维护封建家长的权威,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一个母亲应有的母性与母爱。尽管她得出发点并非要逼儿子自尽,但她的行为却毁灭了儿子心中最神圣、最贞洁的精神世界,因此,只能招致总叛亲离的结局。
我们有理由这样说,焦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她的行为就注定了她的余生要在孤苦、凄凉中度过。她要忍受晚年丧子之痛,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这种痛苦并没有赢得世人的同情,反而被认为是罪有应得。诗歌没有叙述焦母此后的生活状况。不论作者是否有意要留下这段空白,都在暗示我们,要维护封建家长制,同样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这就难怪“寡妇起彷徨”了。表面上,“寡妇”是听了鸳鸯的叫声,心里不平静;实际上,“寡妇”正是从焦母的身上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对“寡妇”来说,焦母无疑是前车之鉴。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诗歌反封建的主题也就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