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体现的文化内涵
安阳市文峰区高庄乡汪流中心校 王海燕
摘要:本文分别从传统分析《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三种说法,即“批判说”、“对比说”、“儿童中心说”入手,提出了“两种冲突说”,即儿童文化与学校文化的冲突。这两种文化冲突对儿童教育影响巨大,进而提出了解决这两种冲突的方法——学校教育应实现知识世界与科学世界的联系,顺应儿童天性,尊重儿童个体差异,建构生命课堂,从而将儿童的自然天性合理有序地融入社会理性之中,弘扬儿童个性,完善儿童人生,引领儿童健康成长。
关键词:儿童文化;学校文化;生命课堂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鲁迅先生散文中的名篇,这是一篇回忆性的散文,写于1926年9月18日,最早发表于同年10月10日《莽原》半月刊第十九期上,副题:《旧事重提之六》,后由作者收入散文集《朝花夕拾》。本文的主题自新时期以来大致有三种说法,即“批判说”、“对比说”与“儿童中心说”,其中,较为普遍地被人们接受的一个主题是作者通过对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生活的回忆,表现了儿童热爱自然、追求自由生活和探究新鲜知识的天真欢乐心理,同时也含蓄地表达了对脱离现实、束缚儿童身心发展的封建教育的不满。笔者不想对主题的客观性、准确性作进一步的探究。但我们不难发现,无论哪一种主题观念,其立足点都建立在对“百草园”和“三味书屋”这两个具有对比意义的人物活动舞台的分析认知上。事实上,这两个舞台所代表的两种文化——儿童文化与学校文化及其冲突,才是更值得思考的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命题。
一、百草园与三味书屋:两种不同文化的载体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百草园,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想到“乐园”。“草园”变成“乐园”,其间就充满了童趣,作品即以这为中心进行构图。儿童最大的心理特征就是好奇,自然的形态,自然的情调,自然的声音,必然萌发起他们的兴趣,勾起无穷的联想,。百草园里有“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那蝉的“长吟”,油蛉的“低唱”,蟋蟀的“弹琴”,都是孩子们对昆虫“语言”的好奇想象。作者在这里可以牵连不断地拔何首乌、摘又酸又甜的覆盆子、捕鸟。鲁迅在百草园里描绘的就是儿童在自然环境里的极乐世界。在作者笔下,百草园是一个充满了颜色和声音的生命世界,连那青青的野草丛里,也隐藏着一个动人的故事。这故事极有声色,但见金光闪闪,风声飒飒,鬼影幢幢,妖气重重,恐怖极了,又生动极了。所以,尽管百草园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它的的确确是儿童的乐园。究其原因,就在于儿童拥有着独特的心理。
一方面,儿童具有独特的存在感觉,这种感觉表现在他们所具有的独特的时间感觉、独特的空间感受和独特的价值观等方面。在儿童的认知世界里,时间的观念是模糊并且感性的,是不连续的可跳跃的块状结构,所以在儿童的心中,古老的何首乌传说和美女蛇传说同样存活在当前,可以引起他神奇的遐想,带给他惊险的刺激,让他热衷于寻找人形何首乌,理所当然地担忧着做人之险并向往着拥有一盒飞蜈蚣。儿童对空间的变化十分敏感,他们常常主动创造空间的变化,以使自己拥有一个崭新的天地。例如他们常钻进桌子下看大人们的反映,常叉开双腿弯腰扶着地板从两腿间向后看,无意识的从颠倒的世界中找到正常世界所没有的乐趣。所以光滑的石井栏在儿童的眼中未尝不是古老的城墙,而从上面跳下来也许正是一位英雄催马扬鞭杀入敌阵。儿童还有着与成人相矛盾相冲突的价值观,并且儿童的价值观往往更接近于自然标准。比如为了找到吃了能成仙的人形何首乌,毁坏泥墙对儿童来说无疑是在所不惜的,但这却可能成为成人要将他们送入学校接受教育进而养成合乎成人价值规范行为习惯的一个原因。总之,在儿童自我中心的思维方式的观照之下,他们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是奇妙而感性的,都勃发着本能的亲切,散发着人性人情的光辉。
另一方面,儿童具有独特的人生态度。成人往往认为未成年的儿童不谙世事,不懂得如何认识生活、面对生活、把握生活,这不免低估了儿童的生存能力。可以说正是因为感性没有受到理性的遮蔽,儿童才更可能保持独特而又健全的人生态度。他们质朴无华的童心和感性直觉的思维形式,更善于忠实地记录生活的原生态内容。当他们“用清澈的目光看这个世界时,目光里剩下的只是一个蓝晶的世界,这个世界十分清明,充满温馨”。[1]与成人相比,儿童视角中的人生与世界充满了更多的诗意、美和快乐。佛洛伊德认为:儿童在某种意义上是无压抑的。在百草园里,我们便觅不到半分压抑的痕迹,有的只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童真游戏。这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游戏,便是儿童人生态度的精髓所在。席勒曾从美学角度肯定了游戏在完成圆满人性上的意义:“说到底,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完全是人。”[2]儿童游戏与成人游戏不同,“儿童游戏是儿童生活的本身和全部。以游戏为生活,这本是人类的本性,然而这一本性已经被屈从于各种现实原则的人们所遗忘,但是,天真无邪的儿童却依然保持着这种本性,使得种种压抑人性的现实原则受到威胁”。[3]儿童的这些独特的人生态度,在百草园生活中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作者童年时在这里的一切生活行为,实质上都是不受任何羁绊的完全意义上的游戏。基于这些,我们完全可以认为,作者所描绘的百草园,事实上就是儿童文化的载体。
三味书屋的况味就完全不同了。由于对它理解不同,因此对作品的主旨和作者的创作意图也有多种猜测。有的认为鲁迅所勾勒的三味书屋是一个封建的囚牢,禁锢儿童身心的场所,因此论定作者意在批判封建教育制度。有的则相反,以为三味书屋和百草园一样,都是表现儿童乐趣的。孰是孰非,只有正视作品实际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方能得出比较恰当的答案。三味书屋是个私塾,如作品所说,“是全城中称为最严厉的书塾”。它的样子就很古老,何谓“三味”?实是经、史、子三类书籍,“三味书屋”这一名称就鲜明地表现了这所私塾的办学宗旨和教育内容。在作品里,鲁迅十分逼真地描写了三味书屋的陈腐味,学生进学先向孔子牌位行礼,其次是拜先生,平时只能专心攻读经书,旁的学问是不许过问的。日常课程也安排得十分刻板,每天只能专门攻读经书,“正午习字,晚上对课”,书慢慢加多,对课也逐渐加上字去,“从三言到五言,终于到七言”。书塾设有打人的戒尺,也有罚跪的规则。总之,三味书屋绝不是和百草园一样是儿童的乐园,它是一所名副其实的“最严厉的书塾”,儿童在那里要受到规矩的束缚,自由是没有的;但鲁迅也没有把书塾写成儿童的囚牢,这不是他创作的本意。读这篇作品,谁都会真切地感到,在那枯燥乏味的三味书屋里,却有一股亲切的气氛流动其间,这就是儿童的稚趣。有三幅明丽的图景,值得注意,一是“园戏图”,书屋后面有一个小园,学生有时偷偷地从课堂里溜出来到里面玩耍。再就是“读书图”,师生都放开喉咙读,可读到后来,学生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以至静了下来,只有老师一个人在那儿摇头晃脑大声地朗读着,这情景实在有趣极了。最后是“课嬉图”,在课堂间隙,当先生独自“读书入神”之时,孩子们便调皮起来了。这三个充满稚趣的图景,和“最严厉的书塾”似乎有点不大相称,反差很大,但这恰是透露了鲁迅的创作意图,于“严厉”的环境中,表现了儿童不可压抑的天性和本能。总之,三味书屋的生活实质上可以概括为:在一定理念的指导和一定规则的约束下,按一定的时间安排,完成一定的学习任务,实现一定的学习目标。这是传统的学校文化所具有的典型特征,而且这种特征依然体现于今天的学校教育的方方面面。我们从三味书屋的学习生活之中,处处可见这种学校文化所特有的印迹,相对于作为儿童文化载体的百草园而言,三味书屋就是学校文化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