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朝阳 资深语文教师
一个孩子,发现语文教材《同步阅读》材料中的文章涉嫌抄袭,人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会发生,紧接着的第二个疑问,就是这样的问题是否是孤例。
儿童阅读推广人阿甲,从他女儿的口中得知,人教版小学语文六年级下册的《同步阅读》中一篇署名“江江”的《树的故事》,和图画书《爱心树》,内容几乎一样,可以看做简单复述,后面还加了几句颇为拙劣的读后感。这自然事关抄袭与侵权。《同步阅读》并非教材,而属于跟教材配套使用的教辅。其实,据我的观察,非但教辅中很多这种篡改,教材本身对原作的篡改与删节也不少。
当年叶圣陶先生曾说,课文无非是个例子。在民国时代,小学语文教材有很多种,供各学校挑选的余地很大。即便仅仅是个例子,这些例子也颇为严谨。以《读库》重版的《共和国教科书》而言,这些小学语文课文在言之有物,观之可亲之外,几乎每一则文章,都有出典,经得起推敲。因为教育要给予孩子们起码的认知能力,以及自由选择的可能。这在前人看来,是不言自明的。而当教材被定于一尊,成为不可质疑的教学经典之后,竟然连内容的真实性也变得可疑起来。以现行的几种小学语文教材而言,对选入教材的原文的篡改与删节,多到令人不敢相信。
吕栋先生曾对意大利作家罗大里的名著《不肯长大的小泰莱莎》进行过文本对照。在选入北师大版的小学教材三年级上册时,该文被改名为《不愿长大的小姑娘》,原作译文三千余字,入选后又改写又删节,仅剩619字。这般篇幅,如何保持罗大里的原意?但问题其实不在于篇幅的压缩,而在于彻底改变了原文的主旨、结构以及人物形象。罗大里何辜啊?
人教社版四年级上册中,有一篇巴金原作的《麻雀》。该文选入教材,删除了两段重要的原文,其中结尾处,巴金的立意在于“爱”,这符合巴金一贯的思想主题。但选入教材后,完全删去了这两句话:“是的;不要笑啊。我尊敬那只英勇的小鸟,我尊敬它这种爱的冲动。爱,据我想,比死的恐惧更强。唯有靠它,唯有靠着爱,生命才得以维持,才得以发展。”这本是画龙点睛的结尾,删除之后,巴金的原意被完全曲解。对爱的赞歌,变成了毫无由来的莽撞的勇敢。难道我们还真好意思继续认为,这是巴金的作品吗?
当然,技术性的删改未必不能做,在不损害原意的前提下,以便于孩子们接受,或许可以。但若这种删改使得原文的意思都被扭曲,首先是对原作者的极大不尊重。尤其,在持续地关注,广泛地考察后,我发现这样的篡改、杜撰并不是偶然的,恰恰是一种常态,甚至我怀疑这些篡改是一项系统性的工作。比如郭初阳曾多次质疑人教社《地震中的父与子》一文的真实性,为了应对这一质疑,在不断的新版中,出版方对此文做了三次修订,以自圆其说。教材如此儿戏,怎能成为孩子学习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