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之处见精神
——萧红《回忆鲁迅先生》的细节描写艺术
安徽 吴贤友
萧红《回忆鲁迅先生》刻画了一个独一无二、鲜灵生动的“活的鲁迅”，在无数有关鲁迅的回忆录中，可谓一枝独秀。作者以其女性的敏感，细心体察，敏锐捕捉到了鲁迅先生许多有灵性的生活细节，稍事点染，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深刻而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作为“普通人”的另一面。文章写得朴实凝练，真挚动人，深情耐读。
鲁迅先生作品和画像给我们的印象往往与深沉、严厉、倔强、勇毅，甚至尖刻这些词相关，让人肃然起敬，不可触及，好像他天生的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鲁迅也和普通人一样，也有平常人喜怒哀乐。通过作者的回忆，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生活化真实化的鲁迅，鲁迅是人而非神。文中多处对鲁迅笑声的描写极有特色。一开始用一个“笑得连烟卷都拿不住，常常是笑得咳嗽起来”的细节，把鲁迅先生乐观爽朗、平易近人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有一次萧红去鲁迅家包饺子吃，“听到楼上明朗的鲁迅先生的笑声冲下楼梯来”，“冲”字写得极好，鲁迅的豪爽个性纤毫毕现，朋友之间融洽的关系也可见一斑。校对《海上述林》时，萧红来访，“好久不见”脱口而出，随意风趣，这是作者用自己心灵感受的非常个人化的鲁迅，能够走近并能够伸手去触摸的可亲的鲁迅。作者也深受感染，学会了以自己的好心情来回报鲁迅先生。那一次天晴了，太阳出来了，
“许先生和鲁迅先生都笑着，一种对于冲破忧郁心境的崭然的会心的笑”，其乐融融，温馨和谐。鲁迅有着普通人的心态，他可以对人的穿着品头论足，他可以和年轻人打成一片，他有普通人一样饮食、起居，他同样可以享受亲情，享受天伦之乐。
选取日常生活细节，来折射鲁迅先生“伟大”的人格光彩，是本文的又一大艺术特色。鲁迅的伟大在于他的平凡，他的伟大是由一件件平凡的小事积累起来。首先，鲁迅认真。夫人许广平说：“周先生的做人，真是我们学不了的，哪怕一点点小事。”打一个包裹也要亲自动手，弄的方方正正的，连一个角也不准歪一点或扁一点，而后拿着剪刀，把捆书的那绳头都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鲁迅曾感叹青年人写信草率，但他还是认真阅读，“眼睛不济时，便戴起眼镜来看，常常看到夜里很深的时光。”宽容地对待别人，严格地约束着自己，这认真当中有着他对于青年人的深挚的爱。其次，文中对鲁迅的勤奋多有描绘，每天陪客人到夜里十二点，经常是下半夜开始工作，许先生说“鸡鸣的时候，鲁迅先生还是坐着；街上的汽车嘟嘟地叫起来了，鲁迅先生还是坐着”。在鲁迅先生生命的最后两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好，工作的时间没有几年了，更加努力：校稿、印画、翻译，有时甚至一边陪客人说话，一边做手头的工作。肋膜炎给鲁迅先生带来巨大的痛苦，但他忍着不说，所以连许先生也不知道，鲁迅先生怕别人晓得了又要不放心，又要看医生，医生一定又要说休息。行文至此，令人动容。此外，鲁迅生活简朴，他从不在意用什么精致的东西，但简单随意的生活也隐隐透露着鲁迅刚毅坚强的个性。他的胃不好，但对着萧红做的点心，就算做的不好，鲁迅也还是在桌上举着筷子问许先生：“我再吃几个吗？”言辞间既有对妻子尊重与爱意，更有对晚辈的体恤。
总之，日常生活中的鲁迅先生举止洒脱、言谈风趣，生活简朴、待人诚恳，勤勉不辍、分秒必争，文章通过这些生活细节，不仅写出了鲁迅的平凡可亲，也展现了他非凡的精神和品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