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家的星期天》——一篇精雕细琢的人物绘画
徐志耀
文章摘要：
本文从绘画的角度出发，探究了这篇文章中的人物关系、细节含义及结构的特色，并且探究了本文的最根本的学习意义，提供了一个新的解读本文的视角。
关键词：
福楼拜家的星期天 整体把握 学习意义
《福楼拜家的星期天》历来是被视为初中阶段较难教的课文，不仅因为本课没有情节，不容易引起学生兴趣，还因为本课所涉及的作家学生根本就不熟悉，难以产生认同感，而且文章中可教的东西似乎太少，除了人物描写以外似乎无内容可教。但在我们备课时，我却发现文章中也可以发现一样值得挖掘的内容，并且看似平淡的文字下隐含着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如同一幅精心勾勒的人物绘画，每一个细节都值得我们品味、赏析。但是体会这篇文字的艺术魅力，需要我们从全局上把握文章内容，从整篇文章的布局中寻找相关信息，而不是将之割裂，单纯地分析其中的一个部分，如外貌描写、人物关系等。如果我们能从整体上把握了文章内容，也就能从文中发现崭新的创意。以下就是我的一些发现：
一、文中人物的关系。文中写了四位作家，莫泊桑忠实地记载了他们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过去我们往往关注作者的外貌描写，分析也围绕其展开，但这四位作家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作者是否表现出了这些关系呢？这很值得我们探究。很明显，四位作家聚会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文学追求，如果我们分析文中不多的语言描写，并且加以比较，就会明白这一点。第一个参加聚会的屠格涅夫与福楼拜拥有“相同的思想、哲学观点和才能，共同的趣味、生活和梦想，相同的文学主张和狂热的理想，共同的鉴赏能力与博学多识”，作者在如此众多的内容中突出了哪一点呢？作者先介绍他们的谈话“很少涉及日常琐事，总是围绕着文学史方面的事件”，屠格涅夫也就常常引用“歌德和普希金”等文学史上前辈名家的诗句来进行谈论。可见屠格涅夫本身是站在文学史的高度上来评判事物的。那么福楼拜呢？福楼拜“思想飞跃过纵观几个世纪，并从中找出两个类同的事实或两段类似的格言，再加以比较”，他也同样也会用不同时代的文学史上的相同格言来验证他自身的文学观点。在这一点上，他们的文学主张是一致的。
而都德则喜欢谈论日常琐事，主要是“巴黎的事情，讲叙着这个贪图享受、寻欢作乐并十分活跃和愉快的巴黎”，他在直接观察生活，感受生活，并且非常敏锐地抓住了生活的实质并加以揭示，这与他现实主义的写作风格是一致的。而左拉则在冷静的观察，“用眼光从大家的脸上寻找谈话的气氛和观察每人的精神状态”，他所主张的自然主义文学理论也是要求冷静地观察生活，真实地表现生活。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生活没有自己的看法，当人们“卷入一些富于想象的人所喜爱的却又是极端荒谬、忘乎所以的学说中时”，他也会出来干预，发表意见。尽管他不善言辞，但当人们（主要指福楼拜）的想法脱离现实时，他仍然要与之争辩。可见他的冷静是有方向的，在聚会中他就要为大家的谈论把握住方向，这个方向就是不能脱离现实，空谈幻想。因此，与都德一样，福楼拜与屠格涅夫虽然不谈日常琐事，但也不会空谈文学史，而是通过文学史来为现实生活提供有益的借鉴，启发人们对现实生活的认识。而都德的谈话为他们的谈论提供了素材，左拉则帮助他们明确谈论的方向与范围。
由此可见，这四位著名作家共同的文学追求就是对现实生活的探索。而从文学史上也可以发现，他们都是当时最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左拉为自然主义作家，这是现实主义的另一类分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在一起聚会，讨论大家都认可的话题。
而在这个团体中，福楼拜显然是核心，不仅仅因为聚会的地点在他的家中，也不仅仅是他“那惊人的记忆力和超人的博学多识往往使人惊叹不已”。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凭借其记忆力和学识对升华大家的谈话内容，“一束启蒙的火花从他的话语里迸发出来”。他显然在这个聚会中起着指导者的作用，从谈话内容中提炼出高度的思想性。屠格涅夫与之相比显然性格比较沉静，不太爱指导别人，解决他人的争论，但由于他与福楼拜具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也应当是这个圈子中的核心成员。作者对他虽然着笔不多，但写道“不管什么事情一经他的嘴讲出，就都带上非凡的魅力和极大的趣味”，略一分析就可以发现，如果说福楼拜将现实中的思想升华，屠格涅夫就为看似普通的现实增添了无限的魅力与趣味。并且屠格涅夫是从文学史的角度来说的，就使他的谈话就更具有高屋建瓴的角度与地位。两人共同将别人的描述进行加工创造，将普通的谈话内容中的精华部分加以拓展与延伸。都德显然非常善于描述现实，准确地表现现实社会的本质，而左拉则非常善于观察现实，发现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他们与福楼拜与屠格涅夫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团体。来到福楼拜家的客人很多，作者为什么特地挑选了这三位作家来写，显然就是出于这样一个目的。
莫泊桑尤如画家在精心挑选自己的模特儿，将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安排在自己的画面上。他也描绘了一幅非常典型的场景——几个不同国籍、不同个性的人为了同样的文学目的走到了一起，共同讨论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这是一个高尚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完全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生活方式，这也是我们的学生并不熟悉的一种生活方式。他们应当明白，生活方式是有高下之别的，是可以在普通的生活中追求高尚的情趣的。莫泊桑记录下的这次聚会，也体现出了当时欧洲文学界的繁荣境况，这让我们联想到了一战后30年代的巴黎几条不起眼的街道，聚集了无数的著名艺术家，如海明威、毕加索、达利等等，而我国“五四”之后的文学研究社、创造社等文学团体的活动，都与之相似。作者实际上就是表现了辉煌的文学史的一个经典的瞬间。如果学生从中感受到这些文学家的艺术成就、人格魅力，并由此激发兴趣，愿意去阅读他们的作品，将是我们教学的最大成就，也是学习这篇课文的意义所在。
二、文中外貌描写的细节。我们常常说写一个人物外貌，首要条件是和对象相似，然后是能够揭示出对象外貌中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最后是要表现出人物的精神内涵。我们从一些细节描写中就可以看到作者的观察非常细致入微。例如写胡子，福楼拜“古高卢斗士式的大胡须”，都德“乌木色的浓密卷发从头上一直披到肩上，和卷曲的胡须连成一片”，而左拉“这张肥胖但很坚毅的脸的下半部都覆盖着修得很短的胡须”，我们可以发现三位作家的胡须都很浓密，但作者在描写时侧重不同，也产生了不同的表达效果。写福楼拜是表现胡须的外形，暗示其斗士的精神。都德则强调其浓密，突出其活力四射的外表。左拉则通过描写其精神，“很短的胡须”同样给人以“坚毅”的感觉，此句可以与唐弢描写鲁迅先生的头发“根根直立着”相比较。相同的题材为什么能写出如此丰富的内容？关键在于作者首先通过认真观察，准确地找出不同作家胡须的特点并且将之准确地表达了出来，展现了人物外貌的特征。作者同样也通过外貌描写中的一些内容，揭示这些作家的精神内涵。例如在写眼睛时，福楼拜“盯着”屠格涅夫，“十分钦佩”地聆听他的见解，而都德的眼睛中“射出一道墨一样的黑光”，左拉的眼睛“透着十分尖锐的探求的目光”。对照中我们可以发现，他们都十分注重观察，并且都在认真地观察着自己周围的一切，这不也是他们作为现实主义作家的一个写照吗？莫泊桑笔下的聚会如同戈雅笔下的名画《国王查理四世的一家》，表现出了人物共同的精神，又准确地传达出了每个人特有的气质，笔法非常传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