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如《史记? 秦本纪》载:“二十年( 公元前678年)武公卒,葬雍平阳,初以人从死。从死者六十六人。”此事虽早于秦穆公用殉50余年,但距孔子之世,也不过百余年。司马迁尚能见到这些材料并写人《史记》,那么,孔子之世,百国春秋尚存,孔子对此也不能不知。还有,近年来在陕西凤翔发现的秦景公之墓, 用人殉竟达180余(墓葬呈“中”字型)。而秦景公之卒年(前537年)正近孔子志学之年,对这样残暴的大事件,孔子也应是了如指掌的。如此,则孔子何以会在鲁见以偶人随葬,便以为“用人殉之兆”[18]呢?因此,以仲尼此语是同意人殉,完全是站不住脚的。既然从人殉到俑殉是当时社会的进步,孔子自然是不主张人殉的,下面我们再看看《左传》中曾记过三次杀人祭祀的事件。
第一次在公元前六四一年:
“夏,宋公使那文公用瞥子于次难之社,欲以属东夷。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
第二次在公元前五三二年:
“秋十月,平子伐首,取即,献俘,始用人于毫社。藏武仲在齐,闻之曰:‘周公其不飨鲁祭乎尸藉公飨义,鲁无义。诗曰:‘德音孔昭,视民不桃。桃之谓甚矣,而壹用之,将谁福哉!”
第三次在公元前五三一年:
“冬十一月,楚子灭蔡,用隐太子于冈山。申无宇曰:‘不祥。五牲不相为用,况用诸侯乎!王□公海之。”
以上三次把人当作祭品的事件中,分别遭到宋大夫司马子鱼、鲁大夫藏武仲和楚申无宇的反对,这是进步的。对于他们分别发表的一些议论, 从来也没有见到一个“儒家之徒“跳出来反对,因此所谓“儒家维护人殉” 之说又从何说起呢?而且这一说法亦与其“仁”格格不入,《论语》出现“仁”字一百多次, 归结起来,“仁”就是他自己说的所谓“ 爱人”(《颜渊》)。子贡问:“ 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 , 能不能算“仁”。孔子说:“何事于仁,必也圣乎?”(《雍也》)意思是说,嘉惠于老百姓,不但是“仁”,而且可以是“圣” 了。孔子称赞管仲“如其仁,如其仁。”(《宪问》)。这是因为他相齐桓公霸诸侯,阻止了夷狄不使骚扰,“民”得安居,认为他对民众立有功劳,所以称他为“仁”。可见所谓“爱人”包括了“民”在内。另外,他主张对民要“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为政》),要“富之”、“教之”(《子路》)。这是对奴隶制度的否定。孔子反对“使民”不以时和对民过重剥削。我们想想,使民不以时、剥削过重,总比把人杀掉殉葬要轻多了,而孔子尚且反对,如果还要说孔子主张人殉,从逻辑上是讲不通的。他的中心思想是与奴隶社会流行的人殉制度根本不相容的。孔子反对人殉的言论亦见于前文所列之《礼记? 檀弓下》的一段文字:“孔子谓为明器者知丧道矣, 备物而不可用也。哀哉!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不殆于用殉乎哉!其日明器,神明之也。涂车自灵,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孔子谓为当灵者善,谓为俑者不仁,殆于用人乎哉!”
三、驳“其无后乎”出处之说
在深入分析“始作俑者”之前我们必须厘清的学界对“其无后乎”的理解。学界关于“其无后乎”之辩颇多,但最具代表性的是言“其无后乎”之说源自《韩诗外传》之“伯宗其无后,攘人之善。”那么为了驳斥这一说法,余且将《韩诗外传》之相关言说列于兹:
梁山崩,晋君召大夫伯宗,道逢辇者,以其辇服其道,伯宗使其右下,欲鞭之。辇者曰:“君趋道岂不远矣,不知事而行,可乎?”伯宗喜,问其所居。曰:“绛人也。”伯宗曰:“子亦有闻乎?”曰:“梁山崩,壅河,顾三日不流,是以召子。”伯宗曰:“如之何?”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伯宗将如之何!”伯宗私问之。曰:“君其率群臣,素服而哭之,既而祠焉,河斯流矣。”伯宗问其姓名,弗告。伯宗到,君问,伯宗以其言对。于是君素服,率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河斯流矣。君问伯宗何以知之,伯宗不言受辇者,诈以自知。孔子闻之,曰:“伯宗其无后,攘人之善。”
有人据此推断出《孟子》所引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与上面记载为同义。伯宗之言无后者,诈也,孔子说伯宗之无后是因爲“攘人之善”,而且伯宗再也找不到那位辇者,无法再续辇者之善。认为这亦是孟子说:“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的原因。因此判定“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意思即“攘人之善,其无后也。”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