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认为,《南风歌》乃后人所作,为抒写南方百姓因南风之起而产生的欢悦之情。南方酷暑易旱,令人常苦;而南风乍起,往往积云飘雨,解万物焦渴,除万民躁热。炎日燎物灼人之际,温润凉爽的南风及时吹来,南方之民视之为长养之风,故作歌以颂之;进而表达对舜帝的爱戴与崇敬之情。
这些解说,都从某一个方面揭示了《南风》的内涵。
“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大意是:南风何其温暖和煦啊,可以吹散百姓心头的怨怒和忧愁;南风何其调和及时啊,可以使百姓财产殷富,衣食丰足!
这是一首帝王诗,初读似平实通俗,细品却含蓄深沉。传达的信息乃是治国之道,圣人心曲;短短26字,情感炽烈,意蕴多维,谓“一曲兴邦”,不谬也!
它启迪统治者,欲实现“内圣外王”之大同理想,首先必须解百姓之愠,阜万民之财;“解愠阜财”是“内圣外王”的充分必要条件。
故此,《南风歌》艺术再现了先民对温情南风的礼赞,折射了舜帝德孝仁义之操守的光芒,也表达了舜帝(或曰“先民”)的美好心愿。因之,“南风”是一种象征,是一个寄托;而《南风歌》则是先民一根强大的精神支柱。
披阅揣摩司马迁“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史记·五帝本纪》)再四,乃获一得:舜帝所造之《南风歌》,既是其以德治国的回顾,也是其以德治国的憧憬,更是其欲达“内圣外王”之境的目标。舜帝一生,践帝位39载,修身治国,内圣外王;恭谨劬劳,兀兀穷年。“观风俗之盛衰”,究治国之大要;入蛮夷之地而察民风、制良策,逢寝食之时亦不忘“解吾民之愠”、“阜吾民之财”。终使三苗臣服,万民拥戴,为继踵者“内圣外王”竖起了一面鲜艳的旗帜。
“内圣外王”,最早见之于《庄子·天下篇》:
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内圣外王”之道,即圣人治国之道。“内圣”,求修身为人之完美;“外王”,谋治国安邦之谐和。通俗地讲,“内圣”者,修身养德也,要求人要有道德;“外王”者,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这是对执政者提出的最高要求。
孔子“三大纲领”之“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与《大学》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说的是同一个意思;《荀子·正论》也有类似的论述:“天下者,至重也,非至强莫之能任;至大也,非至辨莫之能分;至众也,非至明莫之能和。此三至者,非圣人莫之能尽,故非圣人莫之能王。圣人,备道全美者也,是县天下之权称也。”《老子》第五十四章有这样一段话:“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馀;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在老子眼里,由“内圣”而至“外王”的过程,也是修道之人将对道的认知由个人逐步推向家、乡、邦和天下的过程,这种路径与《大学》里的“三纲八目”,在形式上有异曲同工之妙。禅宗讲求“不执著”,以之为修身养德的最高境界,其内涵与“内圣外王”亦相差无几,只是在表达方式上更其圆通明白一些……
遍稽先秦诸家学说,发现其中许多观点虽相互抵牾,但对于“内圣外王”的认识,儒法墨道等各家却惊人相似,都将其视为人类共同理想和共同追求。
然古往今来,帝王无数,却只有极个别的“人上人”,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者,有崇高的德行,能克己复礼,善博施济众,可安邦兴国,进而实现“大一统”的政治局面;其功德修为,可近(只能是“近”,而不是“达”)“内圣外王”之境。而一般士大夫之辈,则仅以“贤”为行为规范和追求目标,他们只望人品、学品、文品完美,以惠及子孙。至于一般庶民百姓,倘能正己正人,成己成物;“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着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尽心上》),那就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