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风尘女子命运的悲歌——重读《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石志坚
一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让我们看到了那个时代女子们的悲剧命运。
在封建时代，不单是妓女，连普通妇女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如刘兰芝，如祝英台，如祥林嫂……连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也逃脱不了命运的播弄，如以林黛玉为代表的金陵十二钗，乃至于皇家公主、王母娘娘的女儿也概莫例外，七仙女也最终逃不掉生离死别的结局，至于普通女儿，谁要是不安于命运的安排，谁就只能是或跳江，如杜十娘，或跳河，如刘兰芝，或殉情，如祝英台，或囚禁，如七仙女，或沉塘或活埋……《诗经》里那些质朴自然的情歌没有了，有的只是女子们哀怨的绝唱！
杜十娘的悲剧也正在于此。她身陷泥淖却要洁身自好，身为封建时代的风尘弱女，却要自主自己的爱情，本是任人摆布的烟花女子，却有宁折不弯的硬脊梁，如此一来，安能保全？如果她安于命运，同流合污，“前门送旧，后门迎新”，以其“六院名妓”“曲中第一名姬”的美貌才华，自可夜夜笙歌，今年欢笑复明年。但悲剧就在于“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她不安于这种卖笑生活，她要爱情，她要洁净。可惜所托非人。
李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贪恋十娘美貌，留恋青楼楚馆，有钱时，撒漫用钱，挥金如土，大差大使，以至于衣衫褴褛，连下处都没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沉溺风月到如此地步，连自己都不能自理，只能依赖父母甚至依赖女子，不能也无心、无力、无胆自主自立，混得连亲友处都不能借得一文，足见其人品之低下，能力之低下，动辄叹气流泪，摇尾乞怜，哪有半点男儿风骨。对鸨儿的冷嘲热讽的“触突”，非但不能触怒反而词气愈和，真是一头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笨驴！
这样一个懦弱自私贪图享乐的男人，怎可托付终身？所托非人是杜十娘悲剧的直接原因。
其根本原因则是封建的门第贞操观。烟花女子，其身不洁败坏门风，辱没先人（其实杜十娘其灵魂比谁都洁，那种对爱的忠诚，那种宁折不弯的气节，那种堂堂正正，比之背信弃义的李甲、邪yin奸诈的孙富及那些道貌岸然的王公大夫谁更洁？）身居方面的李家是难以接纳的，奸佞之徒孙富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而浓胞李甲也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忍痛（此痛非关情分只关风月）将十娘转卖。
十娘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她早有从良志，暗蕴百宝箱，留心可托终身之人，然而在那烟花之地，这样的在那儿去找呢？看到的都是轻浮浪荡子，当她看到李甲后，被李甲表面的忠厚志诚迷惑，满以为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哪知这忠厚志诚的本质却是无能懦弱。十娘的智谋不可谓不深远：她认为“父子天伦岂可断绝——足见其见识极高；服居别处以待回缓——足见其思虑极周祥；隐瞒其百宝箱以察其志以为终身之计——足见思虑之远；收佐中馈得其委托——所见不可谓不明。十娘的心性不可谓不干练坚决，最后的惊世一跳，天下能有几人？比之林妹妹的以泪洗面吞声忍气，更有豪杰气概，比之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更是高下两重天，比之其他闺中弱女，更有追求更有智谋更有才华更为刚毅，然而又怎样呢？“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这就是十娘的最终命运。
我为十娘一恸！
